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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纳一线独家丨章子怡回应与范冰冰竞争 谈王家卫她为何哽咽落泪

腾讯《一线》报道 作者：吴汉汉 发自戛纳

5月22日，章子怡受邀出席了戛纳电影节的“大师班”活动。“大师班”（Rendez-vous avec）是每年电影节的官方活动之一，邀请成就卓越的电影人在现场分享自己的经历和看法，今年的嘉宾除了章子怡外还有丹麦导演尼古拉斯·温丁·雷弗恩、荣誉金棕榈得主，传奇影星阿兰·德龙以及美国影星西尔韦斯特·史泰龙。

大师班的举行地正是《卧虎藏龙》在2000年在戛纳进行媒体场首映的影厅。主持人是法国导演、电影学者伊夫·蒙马耶尔。当天章子怡一身白色连衣裙亮相，非常活泼，她在开场前说：“我很愿意在我一生中都做一个学生，我不是什么‘大师’。所以我今天穿了这一身。”

当天的话题从《卧虎藏龙》开始展开，中间也谈到了章子怡的重要作品《一代宗师》，尤其是和王家卫导演的合作。在谈到王家卫导演的时候，章子怡非常动情：“王家卫对我的事业和人生都非常重要。不仅让我拿到了一堆奖杯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

她还回忆起自己拍摄《一代宗师》时，当时她正遭遇事业的低潮，舆论对她的抨击也非常猛烈，她在拍摄时每天处在不安中。她在拍摄中途，向王家卫请假，王家卫用一个拥抱和理解让她得到了巨大的安慰，说到这里，她一度哽咽落泪。

有趣的一个插曲是，当主持人听到章子怡提到了自己很青睐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和女演员佩内洛普·克鲁兹间的长期合作后，像她询问关于中国电影界是否有类似现象：“你提到了阿莫多瓦的作品，在中国的电影圈里，像范冰冰和李冰冰，你们女演员间的关系什么样的？大家会竞争角色吗？”

章子怡与范冰冰

“你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不友好。”章子怡笑着说，“我没有太在意过这个问题。哪里都有竞争。我已经40岁了，现在的年轻演员才十几岁，很多人的影响力也很大。我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之后她转头问伊夫，“这样回答满意吗？”全场都报以笑声，化解了这个有点“尖锐”的问题。刘巧巧

以下是大师班全场对谈内容（文字经过）：

章子怡与女儿

成长环境：“小时候父母从没和我说过，我爱你”

问：你是从小就认定要做演员吗？<阿褔/p>

章子怡：我来自一个传统的家庭，母亲是教师，父亲为政府工作。我的童年生活很简单，没有奢侈的梦想，家庭环境拮据。我的父母全心工作，需要努力工作才能养徐颢菲活两个孩子。他们没有太多的生活情趣，业余爱好。看电影、听音乐对那个年代的我们来说太奢侈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来鼓励我追逐梦想。我甚至不记得他们说过“我爱你”、“你做得很棒。”哪怕我做了演员，取得一些成绩，我的父母也从来没有过说“你这个戏演得很棒。”从来没有。一直会给我提出更多的要求。

或许是这样的成长环境，我也会一直要求自己。像你挤牙膏，快用完了你还要再拧一下。

我现在做了母亲，天天和女儿说我爱你。孩子需要鼓励，也不能娇宠她。做父母的还是要多鼓励。就像玉娇龙，如果她父母鼓励她追寻江湖，故事的结局不会如此悲剧。到我现在这个年纪，我觉得你可以追寻你想要追寻的。有一个追寻的心是最重要的。

问：你的角色一直都很独立， 就像《一代宗师》里的一句台词，叶下藏花。

章子怡：这些角色是我的喜好。都很坚韧。演绎坚强的角色的时候，我有一种安全感。在现在这个年龄，我开始生活，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前，在事业成长过程中，每一个角色，我很快就把我自己丢掉了，进入了角色。在角色的世界里，我很自由。回到生活中我却没有那么自由。

是这些角色在拯救我。《一代宗师》、《最爱》，这两个戏，我活在角色中的时候我忘记了表演。我觉得人生不只是你自己这一些小小的世界，角色打开了你的世界，让你和世界对话。

《卧虎藏龙》剧照

关于《卧虎藏龙》：我只知道往前冲

问：玉娇龙这个角色代表了反叛，是一个真正的斗士。李安是怎么要求你的，去塑造这样一个角色？

章子怡：我像玉娇龙一样，在毫无准备和计划的情况下闯进了电影世界 。昨天，（《卧虎藏龙》在戛纳特别重映，章子怡出席推荐）40岁的我看这部电影，和我20年前看相比，我感觉一切都变了。虽然李安导演用江湖和武侠包装了这个电影，青冥剑，但是影片在当时就在探讨当下的话题，而且是普世的话题。

这些话题就是，人要是否真诚地面对自己？是否要自由地追求爱情？这些话题历久弥新。在19岁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导演想要表达的，我只知道要完成导演要求的。我不会武打，我不是练家子出身。和郑佩佩杨紫琼合作，我现在看电影我都觉得，她们比我身手厉害太多了。

我那时候像是一快生肉，表演都谈不上青涩，我不懂表演和电影，但是我像个拼命三郎一样，完成一切。我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退路，像一头小母牛一样往前冲。我能够安全地活下来我觉得很幸运。

李安在《卧虎藏龙》片场指导章子怡

李安导演是不得已才选择我。不是非要选择我的。中国的影迷和朋友可能都知道这个故事。我那时候还中戏读书，刚拍完《我的父亲母亲》。听说《卧虎藏龙》在选角我就送了张照片给副导演，我听说李安看了一眼我的照片，然后就扔掉了。是张艺谋导演推荐了我，说我是个有灵气的演员，希望能面试一下我。这个价值连城，我要感激他一辈子。

之后李安才把我留下来了，开始两个月的武术训练。我每天训练结束，精疲力尽的时候，都看到不同的女演员去见导演，都是去面试角色的。我每天训练很辛苦，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角色是什么，戏份多少，我非常迷茫。直到有一天，我的武术老师和我说，别管结果是什么，用心面对每一天就好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中。

有时候身边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你的命运。整个试镜的过程漫长而艰苦。他是最后矮子里面拔将军选了我。

章子怡与王家卫拥抱

和王家卫两次合作：“他不仅给我奖杯，更是我人生中重要的朋友”

问：在《2046》和《一代宗师》中，你的妆化和服装都非常特别，是王家卫导演希望用这种外表的“装甲”保护你吗？

章子怡：王家卫对我的事业和人生都非常重要。我第一次和他合作的时候我很小，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到后来聊剧本再到片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睛。 你可以想象，这对于一个20多岁的演员有多恐惧。我的角色每天化妆的过程要长达3个半小时，光在一个老式的蒸汽烫发机器下要坐1个半小时。这就是王家卫对于造型的要求，他就是这么折磨我们的。

这个时间里，我也没有剧本，没有台词要准备，我只能让我的助理给我买酒。为什么要喝酒，因为我害怕，害怕这个“见不到眼睛”额王家卫，害怕片场环境，大家都说广东话我完全听不懂，我还害怕我不知道我的角色是什么。我完全没有安全感。

我特别像被烧到尽头的野草，最后在恶劣的环境中我生存了下来。我学会了不去想那么多，因为三个半小时的等待之后，我到了片场就有事情做了，因此我不再去想太远的事情，不去想五年十年后，只想眼前。

后来，第一次看到王家卫摘下眼镜，我眼睛瞪着好大。我才知道我不用那么害怕他。

但是，对我来说，王家卫是最了解我的导演。

《一代宗师》剧照

拍摄《一代宗师》是我最不顺利的时候 ，每天在片场工作，我都非常不安和焦虑。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和他说，能不能给我放个假。在拍摄的过程中，停工一天制作费都要花掉很多。但是他同意了。

我记得当时他，他说知道我在一种特别艰难的状态里，他拥抱我，和我说，你什么时候愿意回来，我等你。

所以他除了让我拿到了一堆奖杯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我记得那时候去纽约参加Metball，当时我怀孕五个月，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们在纽约的一家酒店见面的时候，他是我第一个分享这个消息的人。

我不仅能够成为大师们的女主角，我也多了他们成为朋友，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和财以更好地满足我们客户不断增长的功能需求富。

问：在《一代宗师》中，你对宫二用眼神的演绎非常令人印象深刻，那么，你是如何用眼神来表演的呢？

章子怡：这个很难表达，我只能说是表演的一部分。说回来还是他懂我，了解我，知道我身上有哪些潜质可以挖掘出来。

我特别喜欢阿莫多瓦（本届以《痛苦与荣耀》入围主竞赛单元），那天在红毯上，我看到了佩内洛普·科鲁兹，我想她一定又出现在了阿莫多瓦的电影里。我特别感动于这种合作关系和朋友关系。我觉得，除了导演——演员，能够有一个常年陪伴在你身边，懂你，的合作伙伴，非常重要。

这个导演能够不断从一个演员身上挖掘不同的潜力。因此，我对这个电影充满了无限期待。合作了这么多部戏的主角，又会有什么新的呈现？所以，我未来的人生，王家卫无论让我演什么，演多久，我都愿意和他一起往下走。

成名之后：“我一路的成长有很多被误解，但我没有什么野心”

问：你为什么很少和较为年轻的导演合作，都是和成名大导演合作？

章子怡：我很随心，像玉娇龙，但是没有那么野蛮。我选择电影，就是那个时候某一原因打动了我，我就决定了。我没有什么野心。拍第一部戏到今天，我都是只考虑眼前的，结果和成功不是在我预设之内。

我一路的成长有很多被他人的误解。大家看到了作品上映，比如《我的父亲母亲》去了柏林，比如《卧虎藏龙》闻名世界。那时需要使用最高效力的计量、混合和喷涂的聚氨酯发泡装备候我不过20岁出头，大家会觉得这个女孩太有野心了，演了这样能去柏林，能拿奥斯卡的电影。其实，前后顺序是不对的，大家忽视了努力，只看到结果。

从新演员到现在，我背负了很多的压力和误解。那时候的媒体环境和观念，让我都没有对外界解释什么，我只觉得，你们想的说的，和我做的无关。当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横空出世，大家只会批评你，质疑你，而不是去了解为什么。

我特殊的成长经历，也是给我一种无形的动力：我要争气。

问：你是不是对于当时的反应感到后悔，如果有社交媒体，你当时可以发声？

章子怡：我从来不看关于别人的风言风语。现在的环境不太一样了。当时张艺谋对我说，你不要解释，所以我一直记得这句话。现在的任何事情，，我看到的第一反应都是，是真的吗？

问：你提到了阿莫多瓦的作品，在中国的电影圈里，像范冰冰和李冰冰，你们女演员间的关系什么样的？会相互竞争角色吗？

章子怡:你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不友好。(笑)我没有太在意过这个问题。哪里都有竞争。我已经40岁了，现在的年轻演员才十几岁，很多人的影响力也很大。我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好莱坞经历：“请好莱坞给我们有情感的角色，而不是所谓的‘中国角色’”

问：你在好莱坞有很多工作经历，比如和成龙的《尖峰时刻》，《艺伎回忆录》。还一度在日本拍戏。这样的选择时为了挑战自己吗？

章子怡：我不会想那么多。拍《尖峰时刻2》的时候，那么能去美国，去好莱坞，能够和成龙拍戏，这很好啊！他们邀请，我就做了。他们可能看重我会武打，就给我一个比较evil（邪恶）的角色。但是我经历过一次之后，我会不断收到来自好莱坞邀请的一样的角色。然后我会有判断，我做过一次不会再做第二次。

《艺伎回忆录》对我们亚洲演员是非常值得骄傲的。这是非常难得的一次，好莱坞的重要作品是全亚洲卡司。那时候我的第一感受是，太好了，有正经的角色可以演了，而不是在好莱坞的电影里“打架”。

就像我最近参演的《哥斯拉2》。这是多年之后回到好莱坞。为什么出演呢？很简单，这个角色有得演，而不是只是要我的脸和名字。我也很感谢他们的邀请，他们是邀请一个演员而不是明星。

做一个中国人，亚洲面孔，当好莱坞再邀请我们的时候，请他们给我们有情感的角色，而不是所谓的“中国角色”。

问：你感受到了好莱坞对待亚洲演员刻板印象的变化吗？

章子怡：在我身上就发生过。我觉得做演员，你要有耐心。我拒绝过很多不重要的角色，我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去拍？所以我的耐心让我等到了一部。值得我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去演绎的角色，哪怕电影的主角是哥斯拉。

谈事业困境：“就算我的电影只能上映3天，我也会全力以赴。”

问：在中国，现在电影业发展到了什么样的阶段，你未来的空间在哪里？

章子怡：有很多我想要演绎的角色，但是我还没有机会。我很想拍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现实主义题材的女性角色，她会和现代生活和环境有更直接的联系，力量会更强大。当然大家也知道，我们的拍摄环境比较特殊，我们有严格的审查制度。也要有耐心吧，等一个特别棒的角色，我相信会有的。

问：那么你能够自己拍摄，制作一部你理想的电影吗？

章子怡：我一直在想也一直在做。但是很难有一部你特别满意的。到了这个年龄，你的价值观非常重要。你参与的作品，它要表达什么，传递什么，我以前做演员不会思考，我现在会。作为一个女演员，中年女演员，我们在中国会遇到和全世界一样的情况，给予女性的角色并不丰富。是不是在欧洲也有同样的情况，我想请教一下?（伊夫：在法国，我们有很多女性电影制作人，在中国也许不一样。）

这是一个取舍。我可以用很低的片酬去拍一部有很强女主的电影，比如一个比较文艺的影片。但是，这样的影片就要面对很残酷的市场。我经常在飞机上看到大女主的戏，比如妮可·基德曼的新片《无间炼狱》。我看完我觉得这个电影太棒了，但是我一查，影片在美国的上映时间，票房，发现大家都不知道这部电影。这就是现实。如果你要做文艺片，你就要做好准备，电影院就给你几天的时间。

那么投资方，电影投资方知道自己电影只会放映几天，是不是还有很多人愿意投资电影。作为演员，专业演员一定希望拍有深度有能量的作品，对于生意人，他们愿意吗？就像戛纳电影节上，全世界的来看电影，是因为我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可能没有机会看到这些戛纳上放映的优秀电影。

但是，就算这样，如果有这样的角色，电影只能上映3天，我也会全力以赴。

章子怡在戛纳活动现场

现场提问环节

问：《无问西东》中王敏佳被误解和折磨，对你来说，你和角色有什么样的共鸣呢？

章子怡：你提问让我想哭。我想，很难讲一个演员如何创作一个角色，最重要的是，你是真心地活在一个角色的世界里。你的眼泪是真的，观众是会看到的。我是一个不惜命表演，不会保护自己的人。可能我性格里的就是带有这种“生”，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很好地解释我自己。说到底，我们还是要以笑容迎接明天，那么我的这些经历，也是演员最宝贵的积累。我很积极地去看待这种“不公’吧。

问：对于受你鼓舞而从事表演行业的年轻女孩，你有什么要分享的呢？

章子怡：不仅对这位女孩，还有和更多的女孩子，你一定要想清楚，你是不是适合做演员。大家都看到风光的一面。演员有关注，有漂亮的衣服，有片酬。但是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包装。做演员你要有耐心。耐心对于人来说，很重要，无论是你的事情，还是爱情。你要有远见。演员这个职业对我来说像生命一样重要。通过表演我经历了许多倍的人生，这是不可想象的财富。

演员要懂得积累。生活中的细节，喜怒哀乐，要有强大的情感记忆。非常难，要有好记性，好表达，配合能力。大家看起来是一颦一笑。一滴眼泪。但是不是谁都能100%完成的。

问：在你看来，导演和演员间的合作关系是什就需要拆开此处转换新的么样的？

章子怡：我合作的导演都很有个性。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比如张艺谋导演很客气。他一直和你说：“很好很好，再来一个。”李安就一句都不会夸你。王家卫就是什么都不说，一拍就是30遍。《艺伎回忆录》导演就是一直和我说“brilliant”（太棒了）、“beautiful”（太美了）。他夸得太多，你都怀疑自己到底好不好。

所以都是依据个性。重要的是他们都在银幕上保留了你最好的表演。他们都很聪明，用各种花招达到他们想要的。

问：刚才都没有探讨过你的喜剧作品，比如你还制片过《非常完美》。你还会演喜剧吗?？

章子怡：谢谢你提到了。就是因为没有人找我演喜剧。我可能演了太多苦情戏了，没有人想到我演喜剧。我演完这两个之后还是没有人找我。可能我演喜剧片不太成功。

问：20年后再看《卧虎藏龙》的感受，对于玉娇龙跳崖的情节有不同看法吗？

章子怡：20年前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昨天看，我知道她是不要被束缚。 她遇到罗小虎之后，她开始认识到了新的世界。她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后来罗小虎的爱也变成了一种束缚。爱情不可以束缚。这就是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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